原创首发,文责自负。
这个季节的早晨,我披着均匀的雾色去散步,空气的清冷湿润,更容易使人从刚起床的迷离意识中清醒。
秋天早晨的草坪里,分布着一大片一大片野草,它们罩着一层细细密密的露水,白蒙蒙的,像鸟儿发怒时炸开的一撮撮羽毛;而人工培育的坪草虽被园林工人一茬茬修剪,但在寒冬来临之际,它们还是密密麻麻长起来了,隐隐透着一股不屈的力量,移植过来时人工培育的痕迹仍在,簇簇野草之间没有绝对的界限,只有隐隐的凹痕作为过渡,放眼望去,整个看起来恍如一张巨大猪皮上的鬃毛。
一两棵野苋菜零乱地分布在草丛中间,好几十公分高的秧子,使它们在低矮的草坪中间,犹如一棵棵茁壮成长的小树。刚才还呈金红色、轮廓清晰的却并无激烈光芒的太阳,此时像开始燃烧一样,迸射出耀眼的红光。红色的光斜斜掠过苋菜的叶边和坪草的草尖,为它们镀上一层金边,那如幻影般的光晕是被穿透的薄雾的影子。晚生的几棵月见草开出粉红的花,几瓣花片边缘相接,形成一个个娇嫩的花碗;和那几棵月见草一样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的,还有一些本该在春夏季疯长的大蓟和其它叫不上名字的秧苗,像迟到的孩子一般仰着鲜嫩骄傲的小脸,挺着稚嫩却朝气蓬勃的身姿。
植物的世界和人类的世界何其相似,绝大部分都心甘情愿顺应时序规律的在该干什么的季节就干什么,而总有一小部分叛逆的如梵高之类人物的个体,无惧规则,在滚滚的潮流中逆行着,跳脱于规则之外,制造出别样的让人眼前一亮的意趣。
我一边伸展身体一边散步,雾正在缓缓消散,由浓郁到清淡,此时已经是很薄很薄的月白色细纱了。远处的景物,轮廓渐渐清晰,树木村庄的颜色也越来越明晰了,仿佛经历了短暂的时光倒流,一切都从刚刚即将融化的状态又回到从前稳定的固态状。
脚下,一只彩色的枯叶蝶张开它的翅膀,停在我前面几步远处。我本以为它像平时一样在短暂地休息,然而我走得很近了,它也没有要飞走的意思。我抑不住自己的好奇——也许,人的好奇心是与生俱来的天性的一部分,只是有的人随着年龄增长,变得越来越注重实实在在可以拿到手的东西,有的人却不愿意放弃这份幼稚,总希望每一次新奇的发现都可以像星星之火一样点亮生命的暗淡,使生活不至于像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那么冰冷和无趣。我目前应该属于后者,多么希望,哪怕等到七老八十也能怀着这份赤子般的好奇,让自己在一路回程的路上,仍然能感受到上天赐予这个世界的多元和多彩——弯下腰去查看,这才看见它展开的美丽的桔色花纹翅膀下,那细小的腿已经蜷缩在身下,没有一点动作。
按照学到的常识性知识,这个季节的蝴蝶,生命已走到尽头,这我是清楚的。但是,我刚才看到它那一瞬间,有一丝侥幸的想法,心想,也许它与我刚刚看到的本属于春夏的月见草花和大蓟幼苗一样,也是一个逆行者。然而,不是的。我抬头望望柳树的枝叶,猜测它也许是经受不住深秋的萧飒泠气,猝然告别这个有形的世界,而回归另一个无形的世界。
我担心它漂亮的身体,会被路人的脚不小心碾碎,就将它捡起来,放在树篱尚浓密的枝叶间,也算保留了它的体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