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创
第10天。因为内容有一点调整,今天应该折回来讲“与梦境对话”。
可是我很少做梦。偶尔有,也很快忘了。
关于梦,我只有一些很理性的认识。
比如,弗洛伊德说,“梦的唯一目的是满足愿望”。
我用这个来理解别人说的“托梦”。
室友曾经很真切地梦见过他过世的母亲,说要带她回家。按他们老家的风俗,这就是老人“托梦”了,要去扫墓。也的确是去了。但满足的是做梦的这个人的愿望。
好几年前,我干爹去世不久,我常常会梦见他。梦里很平常,就像他在生的样子,也没有什么要我帮他做的。我跟她女儿说起这个,她女儿说:我倒是从来没梦见过呢。看来她挂念你,对我还挺放心。
真是会“解”梦。
我自己父亲去世,我就从来没有梦见过,倒是我妹妹经常梦见,也是平时的生活场景。
似乎也能用“挂念”和“放心”来解。
而解梦的故事,中国人说得不要太多。野史不说,严肃谨慎如司马光写《资治通鉴》,一般不收录灵异的内容,却引用了唐代笔记小说《朝野佥载》里的一个故事,说武则天梦见一只鹦鹉,羽毛艳丽饱满,可是两只翅膀都折了。武则天就问,这梦主何吉凶。狄仁杰解释说:“武是陛下的姓氏,鹦鹉就象征您;两只翅膀都折了,象征您两个儿子的处境。您如果能重新启用他们,翅膀就长好了。”
用鹦鹉比武则天,唐朝人玩谐音梗,可比现代人溜。狄仁杰毕竟厉害,懂得利用武皇的心理来释梦,这么进谏丝毫不露痕迹。
梦于我而言,可能过于轻盈,没办法抓来对话。
比较可控的是回忆。
但是回忆往往靠不住。
《十二怒汉》中对证人证词的分析,就很科学地指出这一点。
回忆和白日梦的界限相当模糊。
比如普鲁斯特《追忆逝水年华》,花了三十多页的篇幅,写他翻来覆去在床上睡不着觉,也就是做白日梦呗。
当然更有名的是他用八十多页写下的著名桥段:他在喝茶的时候尝了一口叫“玛德琳”的小点心。带着点心渣的一勺浓茶碰到了普鲁斯特的上颚,顿时让他感到超凡脱俗,风清云淡,使他“想起了孩提时在乡间度过的一段时光”,然后用了八十页,写他对童年的回忆,写他姑妈的老房子、乡间小路、花园里的花、河上漂浮的睡莲。
与普鲁斯特同时代的作家毛姆——就是写《月亮和六便士》的那位——对此推崇备至,说这八十页是如此迷人,以致于你不再是一个听故事的人,而是变成了白日梦患者本人。
事实上,普里斯特的记忆中充满了错觉,当他写到恋人艾伯丁的时候,隐约记得艾伯丁有一颗美人痣,但那颗痣到底长在哪里呢?一会儿,这颗痣长在下巴上,一会儿又到了唇边,最后到了眼睛下面的颧骨。普鲁斯特承认:越是回想,记忆就变得越来越不精确。
而神经科学的发展印证了普鲁斯特的猜想。普鲁斯特对记忆的观察令人吃惊地准确——现代医学研究表明,出现“玛德琳效应”是因为味觉与嗅觉直接与海马体相连,而海马体是大脑长期记忆的中心。
专家们一致认为:记忆并不可靠,它不过是我们对过去的想象。
很可能,我们对记忆的每一次想象都会和原有的事实离得更远。一遍又一遍,我们都在修改着对往事的记忆,直到往事变成我们编织的故事。
那就写下来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