恍惚间,胡春转头看向了灰袄女孩,十四五岁的年纪,原本该是烂漫的面容,却挂满了泪珠。
“炼化了青年的部分记忆,这两位应该是他此世唯一的家人了!”胡春看着面前因自己突然回归而喜极而泣的两名“亲人”,心中想道。
此时,胡春心中五味杂陈。自己的妻女至今下落不明,如今却又牵涉进青年的牵挂中,若非担心对今后修行不利,他又怎会返回此人旧居之地,了却这份属于他的羁绊。
可惜,对面二人又怎会知道,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的并非他们日思夜想的亲人,注定这份情谊也要错付了。
“尽人事,听天命,哼!”胡春想罢,起身伸手抓住二人的手掌,开口叫道:“阿娘,阿妹,我……”
“阿桑,你哪里伤着了?快告诉阿娘!”灰裙白发女子见其起身,也不待其说完,急忙询问起来,满是关切。
“对呀,大哥,你……伤哪里了……”一旁抽泣的灰袄女孩逐渐平复,也开始关心起自家大哥来。
“我没有受伤,只是仓皇间少了一些气力罢了……咳咳。”胡春似是强撑说完此句,便开始不断咳嗽起来。
“还说没事儿……啊!好了,好了,不打紧,不打紧,安妹儿,快去给你大哥烧碗水去!”阿桑母亲见自己儿子强撑着又要说什么,便匆忙打断,向一旁的女孩喊道。
“哦!我这就去!”灰袄女孩用衣袖揩了揩脸上的泪水,慌忙起身向房间左侧的一道侧门跑去,随即传来一阵哐哐铛铛的声音,显然是女孩慌了手脚所致。
“安妹儿,小心些,真让人不省心!”阿桑母亲颤抖着抓握着胡春的手,嗔怪起女孩的冒失。
“小妹,不用那么麻烦,只盛些清水过来便可,不用那么麻烦。”或许是胡春不想自己这位小妹为难,朝那屋里喊道。待他一转头时,却发现阿桑母亲正呆呆地看着自己。
“阿娘,阿娘?”
“啊……哦……对了,阿桑,你不是加入戍边卫军了吗?现在怎么一人回来了?”阿桑母亲似乎是才回过神来,紧接着脱口问道。
“咳……我是从死人堆中爬出来的。”胡春毫不隐瞒地说道,与其编造一个谎言后继续编造无数谎言来圆谎,还不如半真半假来得轻松一些。
“那就好,那就好,原本阿娘我还以为你……”阿桑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比离开前瘦弱了许多的儿子,心中不免又有些酸楚起来。
“阿娘,你莫要太过伤心,我这次能侥幸得回,是上天不忍让我就此离开阿娘的。”胡春见阿桑母亲又开始掉泪,心中隐有不忍,只得出言相劝。
“那就得感谢老天爷,有空我还得拜拜上天,将桑儿还给了我。”阿桑母亲流露出欣慰之色。
“同村中还有和你一起回来的吗?”阿桑母亲紧接着开口问道。
“当时,我也是侥幸存活下来,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来,路途中并未遇到过其他人。”胡春心中微转,开口说道。
“那就好,最近你还是不要再出门了,安心在家休息。”阿桑母亲松了松紧握的手。
同时,房屋偏门处,阿桑小妹小心翼翼地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热水走到了床前,并将其递了过来。
胡春见此,看了看递过来的破了一个口子的破碗,其中盛着半碗泛浑的热水,想要抬手去接,但却显得四肢僵硬。最终,也只是将一只胳膊抬起,四指却是无法端起那碗热水。
母女二人见胡春如此艰难,阿桑母亲接过安妹儿手中那碗热水,缓缓向胡春口中喂了过来。
一时间,这让胡春有了短暂的恍惚,多年未曾受到过如此温柔地对待,而且严格意义上讲,还是一个陌生人。即便他多年修炼,出生入死,也难免心中有所触动。
看着喂到嘴边的热水,胡春并未抗拒,只是顺从地将其缓缓喝了下去,浓浓土腥味,还微微有些苦涩。
阿桑母亲看着胡春将整碗水喝完后,将碗递给了女儿,又开口说道:“安妹儿,你在这里陪着你大哥,我去向村长借些米粮来,给你大哥吃顿饱的。”
“阿娘……”安妹儿显然是想要说些什么,但是看了一眼自己大哥后,又低下了头。
“你放心吧,阿娘没事儿,好好看着你大哥,不许吵着他,让他多休息,知道了吧?”说完,阿桑母亲便开门而去,只见外面已是夜色降临,漆黑一片。
待到阿桑母亲走后,胡春这才打量起这间狭小的草木屋来,漆黑的墙面,破旧的窗户,门口处一个半人高的大水缸。自己正躺在一张漆黑的床上,身上正盖着一床旧棉被。
胡春看了一眼床头上黄色的油灯,再转头看向了一直埋头不起的阿桑小妹,只见其不知何时双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掌,正使劲地揉着。
“小妹,你可是有话对我说?”胡春心中一动。
“啊……我……我……没有……”安妹儿显得有些手足无措。
胡春见对方这般表情,一时间倒不知这女孩心中在想些什么。不再多想其他,趁着夜色,脑中回想着星辰录的修炼法门,开始自行修炼起来。此时他只是缓慢运行着星辰录功法,自行修复着躯体中的暗伤,倒也不用担心一旁的女孩发现。
自从那日从战场逃离后,他一直以僵尸之躯昼伏夜出,却不想半道中偶遇一个无主尸鬼。在全盛时期,他自是不将其放在眼中,可是本就元气大伤的他,一番交手下,才斩去对方头颅,自己也被对方洞穿了腹部。
重伤险胜后,若是再在野外停留,那岂不是危险?如此,他便决定随着阿桑的记忆来到了他所居之地,恢复之后再决定下一步计划。
“这僵尸之躯虽然躯体不惧一般刀兵,但对灵力吸纳却显得迟缓异常,还得恢复血肉之躯才行,否则对今后修炼大大不利。”胡春心中暗暗想到,却听耳边传来一声吱呀的开门声。
胡春知道是阿桑母亲回来了,睁眼看去,却是惊诧而起。